

行动能力
作为一名摄影记者,最希望遇到的采访莫过于在最早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新闻现场,第一个将正在发生的新闻事件报道出来。这既是新闻传播的要求,也是对记者能力的考验。
我喜欢开车旅行,喜欢开车采访。两者相同的是都能把我带到想去的地方,但开车旅行是我想去哪就去哪,开车采访则要求新闻在哪我就必须到哪。采访选择自驾,无疑是最便捷,最高效的方式,但同时也是最辛苦的方式。自驾采访意味着必须放弃途中所有的休息时间。停车的时候采访,赶路的时候开车。但这种采访方式却能够满足摄影记者快速反应,机动灵活的采访需要。
在进行此次“寻访抗日大战场”采访前,我有过多次长途驾车采访的经历。
第一次长途自驾采访是采访“5.12”汶川大地震。地震发生的第四天,我驾车跟随深圳“阳光医院”医疗队奔赴灾区。在20多天的时间里,驾车穿梭在成都市,绵阳市,都江堰市,德阳市,广汉市,北川县,平武县,汉旺镇的各个灾区。虽然出发晚,到达灾区已经过了黄金72小时救援期,但驾车采访良好的机动性让我们在救援后期,仍旧捕捉到“北川县全面消杀”,“平武县灾民整体撤离”,“灾区伤员绵阳全国大转移”,“都江堰市临江危楼爆破”,“汉旺镇灾民接受政府救济”,“广汉机场全国民航系统空中大营救”等重磅新闻。
这是一次成功的,长途奔袭采访的尝试。
此后我又进行了多次长途奔袭采访:自驾采访汶川地震年一周灾后重建;自驾采访汶川地震陇南灾区两周年灾后重建;自驾采访汶川地震五周年灾后重建;自驾采访“4.20”雅安地震;自驾采访雅安地震一周年灾后重建;只身前往马来西亚拍摄百年不遇“金星凌日”奇观;只身前往青岛红岛拍摄“带食而落世纪最美日环食”; 自驾采访拍摄“长江大日食”;跟随海巡船长航11天穿越台湾海峡……
这些采访,让我在完成拍摄任务的同时,学习到各种知识,逐步提升应对各种复杂情况的能力。这些在实战中学习获得的知识,最大程度保证了各项采访任务的完成。
我们总能在一些采访现场,看到一些经验丰富的记者,总是最快地出现在新闻现场,拍好照片,举重若轻;处理困难,应对自如。
这是长期经验积累和自我训练的结果。
摄影记者比文字记者更需要具备各种知识。学习这些知识可以保证你安全到达现场,可以离现场更近,更好完成采访,拍到好照片。
思考能力
201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从2014年开始就一直琢磨,作为一名摄影记者,这个历史节点,用怎样的方式有所作为。
抗日战争从“9.18”爆发到2015年已经有84年,能留存下来的,最珍贵的一定是人,是抗战老兵,是战争亲历者。还有战争遗迹,以及围绕着这些人和遗迹的故事。
故事可以流传可以记载,但人和遗迹将会随着时间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消失。今年或许是寻访抗战遗迹,挖掘战争亲历者故事的后时机。
“寻访抗日大战场”采访就从寻访战争亲历者和寻找战争遗迹展开。
经过领导筛选,从国内上百个著名抗战战场、战役中遴选出12个,能代表全国各方抗战力量的战场进行采访。采访在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部队,东北抗日联军,国民党部队以及西南滇缅抗战的几乎所有经典战场上展开。包括上海“四行仓库保卫战”,江苏淮阴“刘老庄阻击战”,山东“台儿庄大捷”,吉林靖宇县“三道崴子阻击战”,北京“卢沟桥事变”,河北“黄土岭战役”,山西“平型关大捷”,“狮脑山阻击战”,湖北“南瓜店保卫战”,湖南“衡阳保卫战”,“芷江日本受降”以及云南“松山反击战”等战场。
拍摄战争遗迹我放弃了纪念园,纪念碑,英雄雕像等标志性地点,选择历经70多年后仍旧残存的、那怕只是一堆破砖烂瓦作为拍摄对象。因为这些残存在山顶,丛林,深沟里的遗迹,留有时间的印记,会呈现给读者以历史感和现场感。
于是,在山西五台县的山顶,找到当年日本军队的炮楼遗址。这座炮楼是当年日本军队封锁道路,屠杀村民,制造百里无人区的重要据点。
在河北省涞源县,登上一段野长城,拍摄当年八路军依靠长城,奋起抵抗日军进攻的残破城墙和烽火台。
在湖北省襄阳市,步行穿越泥泞农田,寻找到张自忠将军中弹地点“南瓜店”的水泥碑。
在吉林省白山市,驾车翻山越岭,遍访当地老乡,寻找东北抗联“密营”兵工厂遗址。
在河省北井陉县,走访当地村民,在原正太铁路旁边,拍摄到保存完好,但鲜为人知的“熊猴湾铁桥炮楼”……
如果说这些战争遗迹是日军侵华、中国人民全民抗战的实物佐证。那么抗战老兵,战争亲历者则是这场战争的活化石,他们的故事和影像更加弥足珍贵。
此行采访的抗战老兵,战争亲历者讲到那段苦难史,大多数人并没有特别激动,几乎都是平静的讲述70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死亡,毁灭,灾难和胜利。
从太原驱车近200公里到五台县,再翻越30公里崎岖山路,又徒步半小时来到山西省五台县耿镇镇麻岩村,拍摄抗战老兵白清良,老人今年94岁,耳不聋,眼不花。在了解了老人颇具传奇的身世后,询问老人今年——抗战胜利70周年后的感受,老人居然笑着地说:“打日本,我是民兵小分队指导员,打国民党,我还是民兵小分队指导员”。谁能想到,白清良竟然是被俘送往日本的中国劳工,期间他的同乡全都死在了日本,他眼看见跳船逃生不及的劳工被日本兵当场砍了头,他在东京码头亲历东京大轰炸,见证日本投降,1945年11月才乘坐美国军舰回国。
这是时间的印记,是他们现在生活的真实状态。
我用环境肖像拍摄这些亲历者,在他们最熟悉的屋里,炕头,院落,在他们最自然的状态下,留下最真实的影像。
于是,衡阳保卫战老兵梁守好,在举起抗战纪念奖章的瞬间,眼睛里露出杀气。
衡阳保卫战老兵唐再新的重孙女调皮地依偎在爷爷身边。
目睹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被击毙的陈汉文的外孙女,在姥爷的炕前撩起裙摆拍照。
从台湾返回故乡湖南省芷江县定居,又在当地成婚的前国民党汽车兵尤前清,在妻子坐在身边面对镜头拍照时,目光不自然地回避了镜头。
台儿庄的李敬善,走到自家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山墙前,老人的目光自然的停留弹孔墙上。
前国民党汽车兵彭彩贵,坐在在自己的书桌边,眼中自然流露出安享晚年的神情。
在两个月多的采访中,走访全国华南,华东,华中,东北,华北,西南的18个省市,行程19000多公里,寻访到29位战争亲历者和37处战场,用镜头将他们的历史定格在现实中,为“寻访抗日大战场”采访画上句号。
5月9日,湖南省衡南县一个民间老兵组织给记者打来电话,告知梁守好老人一周前在家中病逝,享年95岁。
一些机会
具备了记者的行动能力,思考能力和必备技能之后,还需要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平时出差我除了携带摄影器材和行李外,还会准备一个背包,里面装有头灯,水壶,雨衣,防水袋,应急药品和一部手持无线电台。这个不大的背包一直占据我行李箱的一角,虽然在2013年4月20日以前从来没被使用过。
2013年4月20日早上8:02,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发生地震,当时我在都江堰采访汶川地震五周年灾后重建。在确认震中龙门乡距离我只有210公里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可能是距离震中最近的记者之一。于是第一时间向报社领导请示要求采访并得到批准。
正是平日充分的准备使得我没有因为准备装备而浪费一分钟,也没有因为器材不足而耽误采访和发稿。交通管制,我们通过收听当地广播电台最新消息绕道行驶;道路中断,我们弃车,背起之前从来没有用过的那个应急背包徒步行进;到震中后用手持无线电台收集周边通讯信息,掌握新闻线索。
用三天的时间走遍包括芦山县,宝兴县,天全县,龙门乡,宝盛乡,太平镇,中厘镇等在内的所有重灾区。发回“第一批国家救援队抵达震中”、“第一批救援物资物资运抵震中”、“第一批志愿者抵达震中”、“第一批灾民住进帐篷”、“灾区太平镇看上电视”以及“李克强总理在震中指挥救灾”等新闻。这些新闻均抢在包括新华社在内的所有平面媒体的前面,第二日在“深圳特区报”见报。
今年再次驾车,参加深圳特区报“中国共产党的精神”西北组采访。从深圳出发,经河南,陕西,甘肃,四川,行程13000多公里,完成“焦裕禄精神”,“载人航天精神”,“南泥湾精神”“延安精神”,“照金精神”,“抗震救灾精神”采访。
“不会摄影的司机不是好记者”,这是去年“寻访抗日大战场”采访途中同事的一句玩笑话,但却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摄影记者拍下一张精彩图片的时间可能也就是百分之一秒,但如果行动能力,思考能力,日常准备不能保证摄影记者在应该的时间到达应该的地方,拍下应该的瞬间。那么,留住经典瞬间的那百分之一秒,可能永远都是别人相机里的快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