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7月6日,准备了四个多月的“致敬老兵”专栏首篇稿件终于与读者见面了,读着抗战老兵浴血战场的故事、轻嗅散发着淡淡油墨香味的文字,我们禁不住心潮翻滚、眼角温润。
2015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个特殊的年份。70年前,中国人民经过14年艰苦卓绝的奋战,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这是中华民族在近代以来一百年间抵抗外侮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在14年的奋战中,无数中华儿女前仆后继,慨赴国难,舍身沙场,血荐轩辕。70年弹指一挥而过,战场上的硝烟早已散尽,烈士墓碑旁的青草历经枯荣,百战后幸存的老兵也日渐凋零,一切似乎都逐渐被岁月的长河湮灭。但作为时代航船瞭望者的我们并没有忘记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没有忘记那些为家国子孙浴血奋战的老兵们。于是,“致敬老兵”系列报道应时而生——为了那些伟大的抗战勇士,为了那个伟大的时代。
“致敬老兵”系列报道是一次与时间赛跑的行动。抗日战争时期,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可爱姑娘,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用青春与热血愈合民族的伤口。而今,曾经身经百战、屡立奇功的他们却沉寂在茫茫人海,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随之消失的不仅是他们鲜为人知的过往,更是他们步入暮年的生命。每一位老兵的年轻记忆,都是一曲征战凯歌;每一道白发皱纹间,都镌刻着一段家国传奇。所以,我们必须与时间赛跑。
抗战胜利已经70周年,抗战老兵将越来越少。向老兵致敬,让抗战精神得以更好传承,最好的方式是,让后人能聆听老兵讲述他们的故事,述说他们经历的历史。自7月6日起,本报连续150多天采访刊登了21位生活、战斗在龙岗的抗战老兵,走进他们的生活,记录他们的故事,以此向他们致敬。
2015年3月,本报成立了“致敬老兵”系列报道小组,一边在《深圳侨报》及龙岗网、掌上龙岗微信公众号发起“寻找抗战老兵”活动,一边派记者深入龙岗区民政务局及各街道、社区寻找抗战老兵的线索。
寻找的过程是艰难的。起初,我们从龙岗区民政局获取了全区户籍老兵的相关信息,但健在的已寥寥无几。于是,我们把触角延伸到街道、社区,让记者逐个社区去找居住在龙岗的抗战老兵。为了寻找这些老兵的信息,我们找各街道社会事务办负责老兵工作的工作人员打听,找各社区工作站的工作人员、义工、社工打听,找身边的亲戚朋友打听,终于凑齐一份近30位老兵的采访名单。然而,当初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现在已是垂垂暮年,不可能每一位都还身体强健、意识清醒、耳聪目明。为了确认采访对象,我们派记者逐个走访落实,最终,有了手中这份21名可采访的抗战老兵名单。
名单确定后我们便进入采访阶段。因为心中总奔腾着那么一种情感,所以报道小组的每个人都想把“致敬老兵”栏目里的每一篇稿件打造成精品,采访前我们不断地开会讨论,如何跟老兵交流,引导他们讲故事?如何帮助年岁已高的他们“补全”记忆?老兵们有没有珍藏的老物件、老照片?他们会不会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们身上的每一处伤疤是怎么来的?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时他们心里想什么?还有,文章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叙述,才能更好地讲述在抗击日本侵略者时发生在老兵身上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记者该如何把自己置身于那个炮火连天的年代,真切地感受他们身上蕴含的精神?……
为采访,我们设置了许多可能性,明确了“操作指南”,然而过程中还是遭遇了许多难题。比如参加过抗战主要战役的老兵普遍年纪偏大,除了身体不便外,精神状态、记忆能力、表达能力都有所下降,记不清、记错、说不清的现象比较多。而年纪较小的老兵大多于抗战末期参军,加上参军时年纪较小,受末期抗战军队对年轻战士保护政策的影响,本身参战经历少、且大部分都处在文职、内勤、通讯兵岗位,经历实战的记忆较少。另外,由于抗战时期广东省内抗战力量较单一,所以采访中很多老兵都是东纵老战士,记忆重复、相似较多,且本地老兵大多只会讲客家话,采访中语言不通沟通遇阻;还有部分老兵因抗战留下身体残疾、或对抗战记忆有心理阴影,无能力接受采访、甚至抗拒采访……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采访困难重重,我们也必须坚持下去,就像考试一样先易后难,我们可以先采访年纪小、身体好、记性好的,然后再想办法采访那些上年纪的老兵。
第一个见报的是86岁的刘映霞,1929年出于在平湖的一个小屋村红朱岭,14岁时在堂姐刘宝英的影响下加入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解放后随丈夫调往佛山工作。2015年清明假期,记者曾夔从龙岗赶到了佛山,为了拉近与老人的关系,他还自己花钱买了水果。曾夔说,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刘映霞家墙壁上挂着的一长排黑白照片,虽然照片早已经被岁月浸黄,但这些照片展现了一个抗战老兵曾有的激情岁月,也见证了中华民族一个甲子的风云,让他深受震撼。
记者石小利采写了陈琦、钟友娣、陈清三位老兵的故事。她说,采写老兵是一件需要十足耐心的事,其过程也像走进了一座私人博物馆,搜罗老兵内心深处埋藏了多年的“珍宝”,把它们一件件取出来,擦去灰层,修复残垣,重新展现在人们眼前——“每一次采访与探寻,都给我带来一次次直达内心的触动与震撼,对‘战争的残酷、生命的脆弱、人性面临的考验、抗战岁月里的坚定信念’充满敬畏与感动”。
最让石小利难忘的是,91岁老兵陈琦讲述的他第一次打死日本鬼子的场景:“我与鬼子只隔了一条河,我在河的左岸,鬼子在右岸。在那种环境里不知道什么是怕,只晓得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后,在罗浮山的一次埋伏战中,陈琦和战友们一口气消灭了80多名日本兵,说道激动之处,老人拍着双腿,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亮亮的光芒,那丝光芒让石小利心潮澎湃。石小利也忘不了钟友娣老人最后的心愿,采访接近尾声时,老人握着她的手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入党。”1950年,25岁的钟友娣在组织的推荐下宣誓入党,可就在开大会公布前她却生病了,错过了入党的时机。此后的岁月里,对于“入党”一事,老人念念不忘。当石小利告诉她入党没有年龄限制,准备好材料就行,并把龙岗街道组织部的电话告诉她时,老人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老兵李群芳是粤赣湘边纵队东一支二团团长,他是我们采访的老兵中级别最高的。2015年6月,文字记者颜晶和摄影记者张臻斐一道赶到广州某敬老院采访他。李团长十分配合记者的采访工作,但因为已是93岁高龄,且在战场上受伤造成了脑震荡,回忆起往事来经常“断片”。颜晶说,让他印象最深的是,相对于自己面对死亡时的冷静无畏,对身边战友的牺牲更让李团长感到伤痛和惋惜。无论是和叶剑英、曾生等部队首长的革命情谊和日常往来,还是和身边每一个普通战友的日夜相伴和生死相依,每一个他在战壕里呼唤过的名字,都让他终生难忘。
采访结束时,李团长紧紧地握着颜晶的手说:“感谢你们还记得我,我的战友们越来越少了,我也不能再流利地讲述他们的事迹。你们是记者,你们能够帮我把战友们付出生命换来的今天告诉更多的人,让他们铭记这些血的历史,不能被遗忘,不能让日本仔对我们民族造成伤害的深深烙印被磨平了。”后来,报道《战友付出生命书写的历史不能被遗忘》在2015年7月13日整版见报了。
2015年10月11日,或许是在沐浴了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的荣光之后,李团长祥和地离开了。2015年10月19日,记者颜晶以《硝烟散去70载 红花依旧寄群芳》为题进行了整版报道,向李团长道别。颜晶说,那一刻他没有悲伤,因为他将李团长的精神铭记在心、将李团长的嘱托印在了纸上,他以自己是一名真实历史的记录者为豪。
……
“致敬老兵”栏目结束已有一段时间,但这组报道留给我们的震撼与影响却久久回荡在心头脑间。对一个人来说,70年的岁月是漫长的光阴流转;但对一个民族而言,70年的岁月也许只是时间长河的一瞬。然而,不管是老兵个人还是国家民族,无论是岁月漫长还是时间短暂,这段历史都应该被清晰地镌刻在那里,令我们警醒、鼓励我们前行。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我们做了这么一组报道,也算体现了媒体人的一种责任和担当,因为只有铭记历史,才能砥砺前行。
图片说明:《深圳侨报》“致敬老兵”系列报道策划报道组成员讨论采写细节。
《深圳侨报》“致敬老兵”系列报道策划报道组
2016.6